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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雏鸟情结

    “庭洲哥?”她试着叫了一声。

    毫无反应。

    “贺庭洲?”

    应该是烧昏过去了,叫都叫不醒。霜序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把他推开。

    贺庭洲比她高出太多,这个歪靠的姿势十分屈就。

    看在那条竹叶青的面子上,她小心翼翼撑起身体,把背挺直了,让他能靠得舒服一点。

    她不知道贺庭洲淋了多久的雨,他皮肤上温度高得吓人,呼吸也是烫的。

    灼热而沉重的气息一下不落地全扑在她颈侧,很快将她瓷白的肤色染红一片。

    细小的战栗感从那个地方扩散,藤蔓一样游走四肢,这下再也不会觉得冷了,她都快自燃起来了。

    她身体僵硬成一根直杵杵的铁棍,手指尖紧紧抓着膝盖的裤子,脚趾也扣紧了地面。

    贺庭洲的重量对霜序的小身板来说实在太重了,她左肩酸沉得要命,而他睡得昏昏沉沉,毫无知觉。

    这荒郊野岭的,暴雨如注,既没有医生也没有药,还真是麻烦。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让他这么烧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可是贺司令的独苗,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本来就坏,战斗力超标,再加上一个傻,那真成一个大祸害了。

    霜序目光逡巡四周,落到那片溪流上。

    片刻后,她用手心托住贺庭洲的头和下巴,动作小心地将他沉甸甸的脑袋扶起来。

    轮廓利落的骨骼硌着手心,她手指不小心碰到他滚烫的嘴唇,触电似的马上拿开。

    她把贺庭洲放到石壁上,从他衣服上轻手轻脚地钻出来。背对着他解开外套,窸窸窣窣地把里面的一层背心脱下来。

    等她穿好衣服一回头,才发现贺庭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他一条腿微屈,手腕搭在膝上,仰靠着墙,黑漆漆的深眸一声不响地望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脱第二件的时候。”贺庭洲嗓音懒洋洋的,大概是因为发烧,温沉微哑的砂砾感磨过霜序耳朵,害她脸颊顿时一烫。

    她咬了咬嘴唇。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回避,还光明正大地盯着看。

    要不是看他是病号,真想揍他。

    当然,打她是打不过的。

    一瞬间都不想管他了,她恼火地瞪着他,兀自生了几秒钟的闷气,转身走到那片水边,把背心打湿后拧干。

    她绷着小脸,抿着唇角,回来跪坐在贺庭洲旁边,贴到他额头上降温。

    还好山洞里很黑,手电筒的光微弱,霜序还能稳住心神保持镇定。

    “你烧得很厉害。”她解释道,“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先凑合一下。”

    棉质布料被山间溪流的水洗过,凉意中浸着丝丝缕缕的、她身上的淡香。

    很难准确形容是什么香味,像温柔的木质玫瑰调,又有白茶的轻盈,介于纯净和温暖之间,让人忍不住想,埋首深嗅。

    贺庭洲喉结吞咽一下,在手电昏黄的微光里,仰头闭上了眼。

    看不见他的眼睛,霜序自在多了。

    过了会,等背心被他的体温烘热,她又拿开重新去洗。

    尽管已入夏,深山的溪水依然很凉,手泡久了就觉得刺骨。

    这样反复帮他洗了几次降温,她坐在旁边守着,困得直栽头。

    突然间察觉到身边的动静,她迷瞪地看过去,发现贺庭洲的脸苍白异常。

    他额头上全是汗,眉心紧皱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一些微弱的呻-吟,整个人在睡梦中呈现出一种高度紧张和不安的状态。

    像困兽挣扎,平日那么一个横行无忌的人,在这时竟然显出一种矛盾的脆弱。

    霜序立刻清醒过来,起初以为他是烧的,把手伸向他额头想试下温度。

    刚碰到他皮肤,几乎是瞬间,贺庭洲条件反射一般,骤然抬手攥住了她手腕。

    霜序腕骨险些被他捏断,她痛呼一声,贺庭洲睁开双眼。

    那对黑眸锋锐如刃,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还在微微地喘息,看到霜序脸都疼白了,几秒后那股力道才慢慢松懈。

    “抱歉。”他嗓音干哑得发涩,指腹安慰似的在她手腕揉了两下。

    霜序抽回手,原本的惊吓和差点疼出来的眼泪,都在听到这两个字后,被惊疑取代。

    贺庭洲竟然会道歉。

    就像狗突然喵了一声一样稀罕。

    “做噩梦了。”贺庭洲解释一句。

    霜序揉着手腕说:“你这样的人还会做噩梦?”

    “我又不是神,当然会做噩梦。”

    霜序说:“你当然不是神,你比较像罗刹。”

    贺庭洲瞥她一眼,他这时身体已经放松下来,胳膊支在膝盖上,往后靠回去:“我有那么可怕?”

    “你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名声有多差吗?他们说你差点杀人。”

    传言是真是假,其实无人在意,嚼舌根的人只喜欢传播猎奇的刺激感。

    霜序顿了顿,说:“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

    都在别人口中拥有一个败坏的名声。

    贺庭洲却懒懒地道:“我名声不好是他们爱多管闲事搬弄是非,你是罪有应得。”

    霜序:“……”

    “我有什么罪。”霜序发现自己意外的平静,被他这样说,竟然没有觉得气愤。

    “我妈抛弃了我,我爸也不要我,别人把我当垃圾丢掉,只有我哥把我捡回家,当成宝贝一样爱我。我喜欢他很奇怪吗?”

    “这不叫喜欢,这是雏鸟情结。”贺庭洲轻漫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语带嘲弄:“小公主,你连男女之情是什么都不懂。”

    霜序有点不高兴,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不高兴,只是觉得,贺庭洲在否认她对沈聿的感情。

    “没你懂。”她说,“不守男德。”

    贺庭洲轻嗤一声:“我怎么不守男德?你想睡我的时候,我不是洁身自爱宁死不从?”

    “……”

    霜序不想理他,把脸扭向另一侧,不再说话。

    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雏鸟情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间似乎听见了吵闹声,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

    岳子封看到山洞跑过来,低头往里一看,愣住。

    失踪了一整夜的两个人正靠在墙边相依为命,霜序枕在贺庭洲腿上,从来不会写怜香惜玉四个字的太子爷,竟然任劳任怨地给人做着人肉垫子。

    贺庭洲醒着,看见他反应平淡极了:“来了。”

    “我的老天爷,可算找到你们了。”岳子封嗓子都哑了,头探出山洞朝外面嘶声喊:“这儿呢!他们在这!”

    霜序被吵醒了,一脸惺忪地醒过来,发现山洞里的光线已经明亮许多。

    天亮了,外面的雨似乎也停了。

    睁开眼看到上空贺庭洲的脸时,她懵懵地,没反应过来。

    贺庭洲垂眸乜着她:“舒服吗。”

    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腿上后,她迅速坐起来。

    奇怪,她昨天晚上明明是坐着睡的。

    一阵脚步声靠近山洞,沈聿大步走进来,紧绷而凝重的神色在看到她后才有所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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