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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三章 毁尸灭迹

    荀长老有些疑惑,“看到什么?”

    他只能看到墨画,冲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发呆。

    墨画又转头,看向顾师傅和樊进。

    顾师傅二人也摇了摇头,一脸费解。他们也不知道,墨画究竟在看什么。

    墨画心头一震。

    对了!

    神隐!

    本命神像,是“神隐”的,寻常修士看不到,龙王庙里那个龙骨神像,也是如此。

    既然这雕像有“神隐”的能力,那它肯定就是黄山君的本命神像,不会有错!

    墨画心头大喜。

    他连忙取出一块黑布,将本命神像裹着,而后对荀子悠道:“荀长老,帮我背一下。”

    本命神像,是放不进储物袋的。

    荀长老看着空无一物的包裹,又看墨画煞有其事的样子,神情有一些复杂,但也并没有质疑。

    墨画怎么说,他怎么做就是了。

    “好……”

    荀子悠便将黄山君的神像,背在了背上。

    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背了什么。

    恍惚之间,荀子悠甚至感觉,他后背上什么都没有,他也根本没背什么东西。

    顾师傅和樊典司,也对这神像视若无睹,仿佛没看到一般。

    墨画这才松了口气。

    终于找到了。

    本命神像对神明来说,重若性命。

    黄山君能拜托自己,将他的本命神像带出孤山,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别无选择,但另一方面,也证明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任。

    好在,自己也没辜负他这份信任。

    “回去吧……”墨画道。

    “好。”荀子悠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向神殿外走去,即将离开大门的时候,墨画忽而心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

    而后他便见到,屠先生的祭祀刀,割破了沈守行的喉咙,苍白的手爪,捅穿了沈守行的胸口。

    沈守行鲜血流出,尸体缓缓倒下,没了气息。

    直至最终,他都还满眼疯狂而怨毒地看着屠先生,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沈守行……死了……”

    墨画皱了皱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沈守行是沈家的实权长老,是埋葬孤山十余万散修的罪魁祸首。

    但他又只是个傀儡,是世家的傀儡。

    也是自身权欲和利欲的傀儡。

    趋名附利一辈子,到头来一旦身死,一切成空。

    而与此同时,墨画总觉得,这沈守行死得,有一丝丝违和。

    似乎他身上,还有一些未了的因果。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墨画心中疑惑。

    而恰在此时,杀了沈守行的屠先生,拎着血淋淋的祭祀刀,转过头来,看了墨画一眼。

    他的眼眸宛如妖魔,凶残而狰狞。

    墨画的目光清澈如水,平静而深邃。

    屠先生越看,越觉得墨画不简单。

    太虚门,那个姓荀的剑修,实力或许深不可测,但眼前这个太虚门小弟子,也有些令人难以捉摸。

    但他只有筑基。

    一个筑基的小子,能有什么难以捉摸的?

    一个筑基的小东西,撑死了也就只有筑基的修为和神念,还能反了天不成?

    而墨画也看着屠先生,目光清冽,心中却涌动起了杀意。

    沈守行死了。

    剩下的,只有这屠先生一人。

    申屠傲的人皮,也就是完整的四象青龙阵图,就在这屠先生手里。

    杀了他,四象青龙阵就到手了。

    大荒的龙,需要大荒皇裔的血脉。

    如今看来,以自己的血脉,未必能驾驭青龙之力,这副青龙阵图,也未必能用来做自己的本命阵法。

    但凡事总归要试试。

    哪怕自己用不上,一副二品二十一纹的,四象神兽绝阵,对一个阵师来说,也是绝对的珍品。

    现在进入孤山墓葬的一行人,能死的都死差不多了。

    而自己这边,还有荀长老,顾师傅和樊典司三个金丹。

    三人联手,自己从旁掠阵,提防他的邪念,有极大可能杀了这只屠先生附身的人魔。

    这样一来,四象青龙阵就到手了。

    短短几息的时间,墨画便权衡了局势,渐渐打定了主意。

    “荀长老……”

    墨画转过头,对荀长老开口道。

    只是他刚开口,便见荀长老印堂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墨画心底也泛起一种莫名的恐慌。

    似乎只要他开口,说出他的请求,那荀长老就会死在这孤山里,而且会死得很凄惨,永不瞑目。

    墨画瞳孔颤动,呼吸一窒。

    “墨画?怎么了?”荀子悠见墨画神情有些异常,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

    墨画心跳骤然加快,恐慌也在加剧,他连忙道:“没有!”

    “没有么?”

    “没有!”墨画斩钉截铁道。

    “嗯。”荀子悠点了点头。

    而在墨画说“没有”的时候,他能明显看到,荀子悠印堂的黑色,也在渐渐褪去。

    墨画心头悬着的石头,这才缓缓落下,他伸出手,紧紧攥着荀子悠的手臂:

    “荀长老,快走!”

    荀子悠回头看了眼屠先生,眉头微皱,“这也是邪魔外道,现在时机刚好,要不要把它宰了?”

    墨画一口气又悬了起来,忙道:

    “走!”

    荀长老真去杀这屠先生,牵扯进不知名的因果里,恐怕要死。

    荀子悠见墨画神情严肃,还有些紧张,念及天大地大,墨画安危最大,此时不宜再多生事,便也顺从地点了点头:

    “好。”

    之后众人不再迟疑,在墨画的催促下,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屠先生看着墨画几人的背影,心中思忖。

    “要不要解了邪道封印,在这孤山深处,杀了他们……”

    “那个剑道长老,未必能杀,但那个筑基小鬼,实在是有点古怪,不如杀了以除后患……”

    “追上去,杀了……”

    屠先生忍不住迈出脚步。

    可突然间,轰隆一声,地动山摇,间杂重重火焰爆炸声。

    “沈家?他们有动作了?”

    屠先生皱眉,心中暗恨。

    原本一切都算得好好的,结果最后关头,出了意外,神主的神胎没了,这孤山也就失去了庇护,邪雾散去,暴露了因果。

    沈家也算出来,这里面的猫腻了。

    恐怕不止沈家,其他各世家和宗门,闻着腥味,也都凑过来了。

    “罢了,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屠先生血腥的眸子,凝视着众人,冷冷道,“一旦神主降临,所有人都要死,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人魔的躯壳扭曲,人皮重新长了出来,变成了一个容貌普通的沈家长老,向着神殿外走去。

    ……

    万人坑内。

    荀子悠几人藏在阴暗里,面前是一堆沈家的修士。

    沈家的修士正在坑洞里,布置火阵,施展火符,以及种种火焰阵法,焚烧坑中的尸体。

    火焰四起,浓烟滚滚。

    周遭全是火焰爆炸,火光肆虐的迹象。

    随着焚尸的滚滚浓烟,恶臭扑面,又都一一被清雨阵化去。

    沈家在毁尸灭迹!

    顾师傅心中愤怒,暗恨道:“沈家真是……丧尽天良。”

    樊进摇了摇头,看了眼四周,成群结队的沈家修士,皱眉道:“沈家人太多了……要杀出去么?”

    荀子悠摇头,“人太多,不能出手,只能想办法混出去……”

    一旦出手,就会引来大批沈家金丹修士围剿。

    他们烧矿修的尸体,是为了毁尸灭迹,害怕泄露秘密。

    自己这几人,若是暴露踪迹,沈家肯定也会不遗余力,来杀人灭口。

    好在万人坑很大,矿修的尸体很多,“毁尸灭迹”是一个大工程。

    沈家当前的注意力,也全在焚尸上,根本无暇他顾。

    再加上爆炸频起,火光四溢,现场一片混乱,溜出去也不难。

    荀子悠找了一队落单的沈家修士,出手将他们杀了。

    能被派来毁尸灭迹的沈家修士,必然是沈家心腹,与矿山之事肯定有牵扯,没一个是无辜的,荀子悠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杀了几个沈家修士,扒了他们的衣物,还有沈家令牌,将他们的尸体,扔进矿坑,点燃火符,连同矿修的尸体,一并焚烧了。

    之后几人,便换上沈家的衣物,冒充沈家的修士,混在人群里往墓葬外走去。

    荀子悠是宗门长老,樊进是典司,顾师傅也执掌炼器行,论起身份,都不算一般人。

    尤其是荀子悠,气势不凡,穿上沈家道袍,金丹后期的威压一放,也没人敢质疑什么。

    唯一容易露馅的,是墨画。

    他个头不高,穿着沈家修士的道袍,明显大了一截,袍子都拖在地上了。

    不过墓底昏暗,再加上火光四起,浓烟弥漫,墨画混在荀子悠几人中间,也没人发觉。

    他没有用隐匿术。

    因为这墓葬里,沈家金丹太多了,神识境界比他高的也有不少,一旦被识破,肯定就会被怀疑。

    反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混在人群里。

    就这样,荀子悠带头,一边假冒沈家修士,一边随意地放着火符,火阵,将局势搞乱,而后趁机离开。

    墨画偶尔还会捣捣乱,暗中将沈家布置好的阵法,给引爆掉。

    又或者,偷偷篡改一下阵纹,让阵法走火,“误伤”沈家的自己人。

    局面一时更乱了。

    就在这种混乱中,荀子悠带着墨画几人,一步步离开了万人坑,到达了上面的墓道。

    到了墓道,反倒简单了。

    这里的路,墨画捧着罗盘,走过一遍了,再熟悉不过。

    于是墨画偷偷指路,带着荀子悠几人,绕开了沈家的大部份修士。

    实在绕不开的,就直接杀了。

    就这样,一步一步,到了墓葬的入口。

    墓葬入口,驻守着很多沈家修士,没办法出去。

    墨画想了想,便从半里之外的墓道旁,找了个位置,解了阵法,再由荀子悠动用金丹之力,打穿了石壁,这才离开了孤山墓葬。

    可到了外面,四处仍旧是沈家的人。

    因为底下,沈家在用火符火阵,毁尸灭迹,爆炸声不断,山体震荡,因此打破石壁的动静,也没显得很突兀。

    但荀子悠几人,突然出现,还是引起了一些沈家修士的注意。

    两个沈家金丹修士看了过来,犹豫片刻,似乎想出言质问什么。

    荀子悠将威压一放,冷着脸,不耐烦道:

    “外面什么情况?”

    两个沈家金丹被这股从容威严的气势震住了,又见荀子悠身上沾着灰尘,还有火焰焚烧的痕迹,料想他应是世家核心长老,专门负责“焚尸灭迹”这件事的,现在从墓地里上来,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沈家太大,修士众多,本来就不是所有金丹,他们都能认识。

    尤其是世家嫡系中,那些手握实权的长老。

    一个沈家金丹便拱手道:“回长老的话,其他宗门和世家,都有人过来了。”

    另一人咬牙道:“这些狼心贼子,苍蝇臭虫一般,想窥测我沈家的机密,坏我沈家的基业。”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沈家要不是“臭蛋”,别人能叮上来么……

    墨画心里冷冷道。

    “岂有此理,”荀子悠微怒,他挥了挥手,“你们去忙吧,我过去看看。”

    “是。”两个沈家金丹走了。

    荀子悠也带着墨画,向外面走去,刚走没几步,便见乌压压的一群人,将矿山围堵得水泄不通。

    既有沈家的人,也有其他各世家,各宗门的人。

    而且,放眼望去,在场的诸多势力,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敢在这种事情上,聚在沈家周边,咬上一口肥肉的,自然都有着不弱于沈家的底蕴和体量。

    如今,沈家布下阵法,守住矿山,其他人堵在外面。

    双方对峙,人潮泾渭分明。

    “麻烦了……”

    荀子悠皱眉。

    这种局面下,他们根本没办法混出去,更何况,中间还有三品阵法隔着。

    墨画也有些犯难。

    他皱眉思索,目光环顾四周,忽而眼睛一亮,看到了熟人。

    远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太虚门的一众长老们也在。

    为首一人,面如冠玉,一脸儒雅,目光沉稳,但暗含一丝丝焦虑。

    正是荀子贤长老。

    而在墨画看向荀子贤的时候,荀子贤也是一怔。

    他自纷杂的人群中,感觉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而这道目光中,包含了一丝,迥异于常人的神念。

    “这个感觉是……”

    荀子贤眼眸一凝,循着这目光望去,而后便见到了混在沈家修士里,仅仅露出了一个脑袋的墨画。

    墨画身边,还有荀子悠。

    “墨画!”

    荀子贤瞳孔一缩。

    “找到了!”

    荀子贤看着面前泾渭分明的局势,以及混在沈家行列中的墨画几人,思索片刻,直接取出一枚玉箓,甩手便砸在了沈家布下的阵法上。

    玉箓光芒一闪,融掉了一大片阵纹,将沈家的阵法,破出了一大块缺口。

    荀子贤长老,根基深厚,天资异禀,得的又是荀老先生亲传,其阵法造诣,不只在太虚门内名列翘楚,便是放眼整个乾学州界,都是顶尖水准。

    沈家布下的三品阵法,他自然说破就破。

    荀子贤这一手十分突兀。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下。

    有主事的沈家长老,当即怒斥道:“荀子贤!你什么意思?你太虚门,想与我沈家结仇?”

    荀子贤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淡淡道:“手滑了……”

    沈家长老一滞,气得胸口生疼。

    你他娘的,手滑了一下,就把我沈家的阵法破了?

    什么意思?一点脸都不要了?

    但他已经无暇计较荀子贤是真手滑,还是假手滑了,因为阵法一破,口子一开,原本还有所顾忌的众人,立马蠢蠢欲动起来。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一个大汉高喊道:

    “我敖家与沈家有姻亲,我有个小舅子,是你们沈家人,听说在这矿山里遇难了,我身为姐夫,去找下人不过分吧……”

    说完他直接顺着缺口,冲了进去。

    其他人纷纷道:“我有个道友,是你们沈家的长老,听说也遇难了,我进去看看……”

    “我有个外甥,也是你们沈家的人……”

    “我有个姥爷,姓沈……”

    “我有个相好……”

    反正胡乱编个关系,所有人都涌了进来。

    法不责众,只要闹得大,参与的人够多,他们也根本不怕沈家问罪。

    更何况,沈家如此心惊胆颤,说明这矿山里,必藏着大丑闻。

    这对一向谨慎的沈家来说,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世家之间,争名夺利,没人不想落井下石,从沈家身上,啃下一口肥肉来。

    场面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沈家想拦,但又不敢真的下重手。

    一旦出了人命,就会成为导火索,爆发更大规模的冲突。

    就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中,没人注意到,墨画几人偷偷脱下了沈家的道袍,换上了普普通通的常服,自然而然地汇入了人流,而后走进了太虚门的人群中。

    荀子贤将墨画拉到身边,把了一下他的脉搏,查看了一下他的经脉,又盯着墨画的眼眸看了看,确认了几遍,这才松了口气,问道:

    “没事吧。”

    “嗯!”墨画点头。

    一旁的荀子悠便道:“你也帮我看看。”

    荀子贤没理他。

    “没事就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撤吧。”荀子贤道。

    “不留下来,看看情况么?”墨画问道。

    荀子贤摇头,“局势太乱了,不能久留。”

    更何况,老祖的命令,是救人。

    现在墨画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沈家的事反倒是次要的。

    墨画点了点头。

    大荒龙脉和黄山君的本命神像,都还在他手里。

    这两样都是不得了的东西。

    他要早点回去,将这些东西藏好,不能节外生枝。

    沈家的事,已经捅破了窟窿,之后的事,让其他世家和宗门闹去吧。

    闹得越大越好……

    于是荀子贤便带着一众长老,掩护着墨画几人,离开了沈家的矿山。

    只是离开之际,墨画回过头,望了一眼孤山,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孤山这里面,似乎还有其他因果。

    这个因果,连他也觉得十分危险……

    而且,宏大得可怕……

    “会是什么……”

    墨画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不再纠结,随着一众太虚门长老离开了孤山。

    ……

    矿山之中,沈家和其他各世家修士的冲突,一点点蔓延扩大。

    场面混乱,修士混战,气机驳杂。

    而在孤山之底,神殿之中。

    大殿在一点点坍塌,碎石纷纷落下,地面满是鲜血,和残缺的尸体。

    一片死寂中。

    已经死去的沈守行,突然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漆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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