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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有的人

    房俊却是郁闷了,老东西你高兴个啥?

    咱俩可不是一路人啊!

    房俊皱眉道:“您是千古人镜,公正无私,一生以诤言立命!可小侄我却干不来这个,咱只想当一个谗言媚上的佞臣,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荣华富贵逍遥一生,岂不快哉?”

    刘玄意以手抚额……

    特么老子活了快三十年,还从没见过能够将立志当佞臣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房老二,你牛!

    一旁的狱卒们则是眼中精光闪闪,一脸崇拜!

    这才是榜样啊!

    金钱美女,升官发财,世俗之人哪个不想?可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弟自诩儒门学子,满口仁义道德可是背地里干得还不都是这些事?

    当真是当了表子还要立牌坊,无耻之极!

    瞧瞧人家房俊,就是仗着老爹的权势,就是在陛下面前明目张胆的溜须拍马,就是敢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老子就是要做个佞臣!

    这是真君子,还是真小人?

    甭管是哪种,总之,房二就是房二,从古至今、大唐上下,独一无二!

    偏偏人家说到做到,佞臣又如何?

    照样高官得坐、骏马得骑,你不服?

    不服也不行……

    魏徵差点被噎个半死,气得胡子都翘起来!

    瞪眼怒叱道:“休要拿这些胡说八道的言语来蒙骗老夫!老夫且来问你,若是没有心系百姓,何故去招惹元家、招惹世家门阀?若是心中没有仁爱,何故要自己将所有罪责一肩承担,草草将此案终结?若不是心怀怜悯,何故要将所有鼓噪生事之百姓统统释放?”

    房俊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自己是个清正廉洁的伟光正吗?

    答案是否定的,上辈子不是,这辈子照样不是……

    他只是想要不负穿越一场的福利,在这个繁华锦绣的时代做一些事情,改变一些事情,为这个多灾多难、又怜又爱的民族奠定一个更加牢固的基础。

    或许有一天大唐依旧会灭亡,五代十国照样混战一团,大宋依旧会兴起,但是房俊希望自己能够开拓这个民族的视野,让更先进的社会改革步伐加快一些。

    至于忠臣还是佞臣……

    他从未多做考虑。

    既然哄着李二陛下能够得到欣赏、支持、重用,那又何必装出一副清正廉洁的正直模样,使得自己的道路曲折而崎岖呢?

    他始终坚信一点,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但是魏徵所言,却正中房俊心怀。

    自己或许可以貪污,或許可以受賄,或许可以逢迎拍马谗言媚上,但是心底对于天下百姓的仁爱和怜悯却始终如一。这是一群可怜的百姓,亦是一群伟大的百姓,他们在卑微中生存,受尽凌辱吃尽艰辛,却总是能够在帝国倾覆神州陆沉之后奋起余力驱除鞑虏,用生命和鲜血谱写崭新的篇章!

    这样的百姓,谁能不爱?

    沉默片刻,房俊也不故意报复魏徵了,轻叹道:“仁者爱人,世之至理。老百姓太苦,他们要跟天斗、跟地斗、跟风霜雨雪斗、跟山川河流斗,他们不停的斗,只为了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可是偏偏总有一些自诩高高处于云端之上的世家门阀不把人当人,让这些老百姓还要在生存的夹缝当中跟他们斗!某看不惯,所以就要代表这些老百姓跟那些世家门阀斗一斗,看看到底是他们生来高贵,还是老百姓至善若水!”

    一番话说到后来语气铿锵,充沛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自信!

    历史在已经证明,凡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都将被人民无情的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帝王王朝如此,世家门阀亦是如此!

    魏徵赞许的点点头,欣慰的笑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故此今日才会拖着残躯前来这大理寺的监牢,为你挡挡风雨。”

    房俊愕然,心中顿时一暖。

    怪不得魏徵会来到此处,应是预见到世家门阀如同狂风骤雨的反击即将到来,这才前来为他站脚助威。

    别看魏徵垂垂老矣人之将死,可是人的名树的影,只要他魏徵还有一口气在,就还是那个忠言直谏的位置,还是那个无惧无畏的千古人镜!

    房俊以前一直认为魏徵正是以这种形象和方式来换取自己的政治地位,现在才陡然发觉自己的狭隘。

    这是一个真正愿意为国为民剖肝沥胆不惧生死的伟人!

    魏徵目光闪动,看着房俊笑道:“怎地,小混球是否被老夫的拳拳相护之心感动?若果真如此,不若赋诗一首,当做老夫不久之后的挽联,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房俊。

    房俊的诗词才华自然毋庸置疑,提笔成章自然不在话下。但是魏徵是什么人?贞观一朝的诤言直臣,千古以降前所未有的铮铮铁骨!房俊要写出一首什么样的诗词才能配得上魏徵的名声地位历史功绩?

    房俊笑看魏徵道:“当真要写?”

    他这么一问,众人尽皆变色!

    谁不知道房俊最出名的不是写诗填词歌功颂德,而是赋诗骂人?想当初平康坊的名伎被房俊的诗词捉弄得慾死慾仙,魏王殿下更是在其生涯被房俊谱写出难以抹灭的污点……

    听房俊这语气……难不成现在要写出一首诗来嘲讽魏徵?

    最紧张的自然是魏叔玉,急忙喝叱道:“放肆!吾父不过是客气一句,你还当真了?吾父备受天下敬仰,公正率直清廉如水,岂是你这等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可以妄加评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房俊就冷笑:“某本不愿写,你既然如此辱我,那还就非写不可了!”

    魏叔玉吓坏了,瞪眼道:“用不着!”

    这棒槌一肚子坏水儿,谁知道会不会写出一首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的诗词来?若是其中再有一两句足以传世的佳句,那就立即成为魏徵清廉一生的黑历史……

    魏徵微笑着拍拍儿子的手,笑看着房俊说道:“尽管写来便是,老夫一生俯仰无愧,何须担心被人诘难污蔑?”

    这就是气度啊!

    心底无私,自然天地宽阔,光明磊落!

    房俊抚掌大笑,起身来到桌前,提笔蘸墨,凝神半晌,琢磨着写哪首诗送给魏徵为好?

    想了想,放弃桌上的宣纸,一手提笔,一手拿起砚台,转身对着身后那片雪白的墙壁。

    笔走龙蛇,墨迹淋漓。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有的人

    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

    “有的人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场可以看到;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

    百姓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

    “贞观十五年,某与郑国公狱中畅饮,时有所感,题诗一首,以为共勉……”

    最后一字写完,房俊只觉得心中酣畅,投笔于地,转身提起酒壶高高举起倾斜,清亮的酒水如同一道白练倾泻,仰着头张着嘴,将一壶酒一饮而尽。

    “痛快!”

    房俊自己为自己喝了一声采!

    人总得有所追求,无论是经世济国,亦或是混吃等死……

    人也总得有个目标,无论是惠及天下,亦或是祸国殃民……

    魏徵这一生算是为天下奉献,公正清廉爱民如子,虽然未死,亦可盖棺定论。

    自己呢?

    或者就像墙上的字句中写得那样……

    “把名字刻入石头的

    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

    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

    到处是青青的野草……”

    功过褒贬,岂是几块墓碑、几本史书就能道尽?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他们称量天下,自有分量。

    那些大奸大恶,迷惑得了一时,又怎能迷惑得了百世?

    那些世家门阀骑在百姓的头上想不朽,迟早比他们的尸首烂得更早;那些清正官员一心为民,百信的心中永远为他们祭奠……

    忽而,一声暴喝在狱中响起!

    “来人呐!将这个目无君上、言语刻薄的混账拖出去砍了!”

    满室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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