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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109 牙眼离颅,剥皮断骨

    宴会时间已过,主人却并未到场。

    这是一件极失礼的事。

    更遑论,连那管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是说谁坏话,先生们,我只是认为,真正高贵的,绝不会在这等细节上出错。”

    一头棕发的中年男人捏着酒杯,侃侃而谈。

    “有些人只把自己的财富留给后代,却并未赐他们高尚的道德和真正的优雅体面——那并非学而成的东西,需要几代人的积累和努力,以及,高贵的血统——不不,我不是在暗指谁,各位也清楚,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我们每个人的家族,不都是这样来的吗?”

    几位绅士相视而笑,话里话外讽刺着并未到场的主人。

    明思·克洛伊。

    “若非他父亲,我真不愿参加这样粗陋的‘沙龙’…贝内文托先生。”有男人说话了,对着举杯的贝内文托,“倘若他妻子在世还好,现在…”

    不屑地撇嘴。

    但提到切莉·克洛伊,众人便安静了不少。

    由于不能说死人坏话,所以,他们无话可说。

    “…我妻子的妹妹,最近总往东区去。”有人找了新的话题,聊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我不知道,当今社会怎么了?”

    他腔调悲愤:

    “到处都是不三不四的人!”

    “我们的国家正午的烈日般辉煌耀眼,可道德却一落千丈…”

    他环顾四周,挺起没有肚子凸出的胸脯。

    “看看我,诸位,这才是标准!我不是讽刺谁。”

    周围纷纷符合:

    “她们总需要一些引导。”

    “是啊,但这对我们也是难题…”

    “我听说,一点都不漂亮。她们只是好奇心作祟,像猫儿一样…”。

    “…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没什么大用,还得足够‘硬朗’。”

    贝内文托稍稍举杯,畅怀大笑:“亨德莱啊亨得莱!”

    叫亨德莱的男人稍稍躬身,众人大笑后,饮了一口。

    “我听说,最近城里可有点…”

    有人出声,找了个新话题。

    他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向朋友们展示自己厚大的手掌,顺带着,展示上面嵌着巨大宝石的戒指。

    “许多店都遭了偷儿。”

    显然,受害者不止一个人。

    “听我的店员说——不,是通过负责人传达的,对,他们猜测是女人…”

    “有女人,也有没长大的女孩。”

    贝内文托皱眉:“…这可不像个笑话。那些警察怎么说?”

    发起话题的绅士耸耸肩:“能指望什么?一个刚成立十来年的组织?苏格兰场的‘棒小伙’们每天能少喝几杯咖啡,多出去转转,就够不容易了。”

    有人隐隐发笑。

    “我听说,他们还打算成立‘间谍’组织。”

    贝内文托摇头:“这不可能,不会被允许。”

    那绅士晃晃酒杯,不置可否:“谁知道?总之,我是反对的。值勤就要穿警服,否则,叫什么警察?”

    这时,有仆人突然从二层向下嚷着什么。

    边跑边嚷。

    她一脚踏空,叮咚作响地滚了下来,却丝毫不觉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扯着男人们的衣襟。

    “死了!”

    女仆尖叫:“老爷死了!”

    一时间,沙龙混乱起来。

    贝内文托微微蹙眉,和周围几人对视片刻,把酒杯放下,高声:“诸位!”

    他环顾四周,边说边转身。

    “诸位!”

    第二次,骚乱减轻了不少。

    然后。

    再转身。

    “诸位!”

    他又喊。

    这下,终于安静了。

    “诸位!切勿慌乱。”他逼视那女仆,前了几步。

    人群自然散开。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女仆前言不搭后语,指着楼梯,眼中满是惊恐。

    场面又要混乱起来。

    贝内文托举起手掌:“听我说!女士留在原地!先生们,展现勇气的时候到了——明思·克洛伊勋爵就在上面,谁要跟我去?”

    他得到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赞同。

    就像即将上战场,亲手博得荣誉般,这些终日泡在香槟红酒和大腿里的绅士,仿佛找到了用武之地般,高声附和,边走边嚷。

    “绅士们!我们上楼瞧瞧!”

    “如若不是意外,我们必要逮住那个凶手!”

    “谁敢当着我们的面行凶?!”

    “不知死活的贼!”“等着吧,等我看见贼,我绝比你们快冲上去!我会控制住他的手和脚,你们在一旁看着都行!”

    他们恶狠狠喊着,成群结队地踏上楼梯,几乎踏得整栋建筑颤颤作响。

    他们像胖列兵一样穿过长廊,踏过软毯,来到半掩的门前。

    口号声有一瞬的静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贝内文托的身上。

    中年男人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咬咬牙,推开房门。

    吱——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气灯。

    胖列兵们鱼贯而入,直到,最前方的某人惊恐大喊起来:

    “恩者在上啊!这——”

    他几乎晕厥,向后仰倒,砸翻了后面几名瘦弱的兵。

    贝内文托胳膊颤抖着,死死攥紧手,牙齿咯咯相互打着。

    ——地毯上躺着几名血流干、早已死去的仆人。

    明思·克洛伊和奥兰多·威尔森在床上。

    赤着,相拥而眠。

    他们被一柄颇长的剔骨刀贯过胸口,牢牢钉在一起。

    他们身上没有好地方了——

    意思是,没有皮肤。

    他们的肉在一个地方,皮在另一个地方。

    甚至耳朵,眼球,鼻子,牙齿都到了床旁的酒杯里。

    它们在褐色的威士忌里局促的挤着彼此,泡得醉醺醺,并且鲜血淋漓。

    由于某些原因,两具几乎要不成人形的血肉实在没法详细描述:如果你见过怎么给兔子剥皮的话,就该能想象到,那原本的好皮下,会藏着多么血淋淋的东西…

    就像两块被铁条穿起来,放在来往喧嚣的路上,被马车碾过那么几天的烂肉。

    他们的骨头似乎都被什么东西活生生砸断,血手印遍布床单与墙壁——可见挣扎时有多么剧烈。

    这间书房,就像一个鲜血淋漓的器官。

    赖以泵动的,就是这些推门而入的、活人的心脏。

    “恩者在上…”

    绅士们要么紧闭双唇,要么掏出手绢掩住口鼻,喃喃呼唤着心中的神。

    有人甚至晕倒了。

    贝内文托嘴唇哆嗦几下,怒极吐出个词:

    “这不道德!”

    立刻,便有人附和。

    “是啊!这不道德!克洛伊怎么会…”

    “那是威尔森家的吧…”

    “唉…这…”

    “他们竟然…”

    对于惨烈的死亡只是短暂的惊叹,而大庭广众下的失德,却会让这两个家族的名字长久流传在上层圈子里…

    就在众人惊于眼前的地狱时,他们听见了欢快地笑声。

    有人惊叫:“窗户!”

    顿时,所有视线转向那扇敞开的木窗。

    一个从头至尾没被察觉到的‘人’,双手撑着,坐在窗户上。

    它披着朦胧的白纱,脸…

    “是我的母亲?!”

    “祖父?”

    “克丽丝女士?”

    “哥哥?”

    “女王陛下!”

    “阿尔瓦先生?!”

    “狮子!这里有一头狮子!!”

    “克洛伊夫人?!”

    他们纷纷叫出自己幻想中的名字,看着幻想中的人或动物,端坐在窗台上,眉眼温柔地笑着。

    莫名而古怪的气氛笼罩着老宅。

    仿佛谁哼唱伊甸圣歌,从神旨里逐字逐句读出那嵌入灵魂的咒语。

    有人如临大敌,恐惧地脱下外套,遮住脑袋;

    有人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双手捧着,哀声忏悔,默念某神尊名;

    有人,就像贝内文托一样,抄起手旁一切能用的东西,胡乱挥舞,疯人般大吼大叫。

    “这不是真的!她早就死了!”

    “母亲…那是我的母亲…”

    “我的孩子啊…求伱别走…”

    “白色的狮子!”

    “哥哥…”

    窗外有鸦群的振翅声。

    在不同的眼里,白纱覆面的人儿或许圣如神子,或许头生双角——他徘徊在人间,以笑声尽数接受袭来的悔意、眷恋、仇恨与恶毒。

    它招招手,翻过窗户,融化在夜色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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